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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州：5平方米的经济 文/颜文斗 广州是个不设防的城市，任何人都能在广州谋到自己的生活。 只要是门口有条道，那边上的房子肯定是商铺门面，老百姓在做着个体经营的营生，组成一幅斑驳的生存图景。当我们说民营经济的时候，实在不能忽视这一大块草根经济，这也是切切实实的民营经济。 5平方米能做什么？ 天河区东部某地段纵横有好几条街，街的两边都是商铺门面。30来平方米的算是大商铺，小的也就5平方米左右。 5平方米能做什么？老刘是湖北天门人，和妻子租用了一间5平方米的门面，经营一个无名小食档。一个小小的操作间，加一个冰箱、一些杂七杂八的家什就挤得满满的；一台小电视机挂在半空，不断放着武打片，来吃饭的人们可以享受一下；3张小桌子就摆在街上，桌子上面象征性地撑着一把太阳伞，其实在中午暴晒或刮风下雨时，这太阳伞实在是起不了什么作用；旁边是垃圾点，5个铁皮垃圾桶立在那里，不断有拣废品的人在桶里翻拣；从南到北一溜有7个5平方米的小门面，都和老刘一样经营小食档，一到开饭的时间，整条街弥漫着锅气和酱料的味道。 老刘每天8点钟起床去买菜，9点钟左右与妻子一起开始拣菜，煮米饭，为中午的生意做准备。饭要煮两大铝锅，每餐要下30斤米。因为在这里吃饭的人食量大，而且在这里吃饭，不管点了几块钱的菜，饭是可添管饱的。菜要咸一点，要多放佐酱料，味重才好下饭。 在老刘的食档周围，有两间服装厂、一间家具厂、两间汽修厂、一家搬家公司，工厂里的劳工就是他们的主顾。 5平方米怎样做 老刘的生意绝大多数是3元钱甚至2元钱的份饭。档次高了，累死累活的打工仔、打工妹们吃不起，因为他们每月只挣几百元。按老刘的话说，这种生意在菜饭上也赚不了什么钱，就在啤酒上赚几毛钱。 老刘夫妇每天工作至少15个小时，夏天则时间拖得更长--工人往往在午夜过后还聚在这里看电视或者这时才收工。 老刘每天的营业额在300元左右，"毛利"在45元左右，除去水电、房租等费用，每天可赚30元左右。像老刘这种小档基本上不交税、不交费，甚至不办证。税务工商也来过，过问一下也就走了。他们每月的固定费用就是房租、水电和清洁队收取10元钱的卫生费。为什么这样？我们在后面会谈到。 老刘还有被欠账的风险，打长工或打短工的熟人没拿到工资或者口袋里没钱了，在这里赊账也是常有的事，但有的人最后就是找不来这点饭钱。 5平方米对老刘的意义 老刘有两个孩子，都在家乡读初中，大孩子马上就要考高中了，还有老母亲由他赡养。家有良田4亩，现在托别人种着，每亩地倒贴350元给替耕的人，土地毕竟是老刘在城市呆不下去时退守的底线。至于为什么要出来谋生，道理很简单--种田供不了孩子继续升学，为了孩子！ 再说说老刘在广州的住处--5平方米净空高度有3.5米，老刘在这5平方米的上空加搭了一个"阁楼"，这个阁楼的净高度不到1.2米，实际是一条夹缝。天气凉爽的时候，老刘夫妇就搭梯子钻进这条夹缝里睡。夏天天气热的时候，再上去无异于钻进烤箱，就只好当街开铺露宿。依老刘的收入即使租得起住房，他也不会去租，因为钱有更大的用处。 这就是5平方米的经济--5平方米供给了五口之家的温饱，供给一位老人的晚年，供给两个孩子读书，每天供应50个劳工就餐，还每晚供老刘夫妇就寝。 别计较5平方米的税费 对老刘们，一点税费，其实完全不必计较，先说说理由。 依老刘的经营，他交不起税，也交不起费。每个月"赚"1000元，摊分到夫妇两人头上，每人500元而已，与最低工资标准差不多，距城市低保线也不远。如果按小时工资来计算的话，老刘的工资水平其实已经低于最低工资标准。 假设我们将一定规模的民营企业视为民营经济的主体，我们也应将老刘的5个平方米视为这个主体的一部分，因为他实际上充当了工厂饭堂的角色。老刘如果完完全全照章办事，则交易成本增高。提高饭菜价钱，工厂就必须相应提高工资标准，否则打工仔们如何生活？除非在全国强制性提高劳工工资，实行最低工资制。 赋税的收取也是需要成本的，按照广州公务人员的工资水平和日常行政成本，计较老刘们的针头线脑的确得不偿失。 老刘们其实也感谢广州对草根经济的轻税薄赋。他们说，要是在内地怕是搞不成的。老刘家乡的镇长到广州见老刘们只交了一点卫生费，十分吃惊。再到南岗一个老乡开的服装加工厂（这个工厂有60多号人，只搞来料加工），问他"交不交税"，回答说"交"，问"交多少"，当听到说每月360元时，镇长惊诧了。 比较而言，内地许多地方的经济发展规模小，谋生的机会更少；财政底子薄，巨大的"财政饭"压力使得政府对民间小小的生计在税费上也是"颗粒归仓"，而珠江三角洲，的确要相对宽松许多。如果说内地是藏富于国，广东则是藏富于民。 5平方米的社会意义 老刘们享受了轻税薄赋或者说侥幸少交了税费，其意义又在哪里？ 对民间经济的轻税薄赋，就是放水养鱼，休养生息。实践已经证明，凡是对民间搜干刮净的地区，不管你如何呼吁，经济就是发展不起来。珠江三角洲经济之所以充满活力，固然由它优越的地理条件所决定，但和长期以来的较为宽松的政策也是有很大关系的。不是呼吁要启动民间资本吗？轻税薄赋就是最好的启动。 在就业压力巨大的今天，对民营经济的宽松，就是解决就业、解决社保，就是保持社会稳定。从这个角度来看，对民营经济的宽松，就是讲政治。 换句话说，经济发达地区对草根经济的宽容，不仅是自身发展的需要，也可视为对贫困地区的一种支援，对农民长期支持国家工业化的一种回报，对农村教育的一种支援。 如果我们要规范民营经济，也得首先从规范富人、企业的经济行为抓起，从打击血汗工厂抓起--这才有纲举目张之效。5平方米的经济，糊口而已！善待他们，不仅仅是一种宽容，而且是现阶段的社会状况和经济发展的内在规律的要求。 （摘自《共鸣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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